第3章 学会哭泣却学不会忘记(3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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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他们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一度被大家誉为“本学期最上镜金童玉女”。说不清是如何开始的,也说不清是谁先追的谁,是互相吸引,一步步向对方靠近吧。
  他们像学校里其他恋人一样,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教室自习,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在花丛树影下拥抱。秦扬的每场球赛赵一枚都会去做最热烈的啦啦队;校园评选最佳人气主播,秦扬调动一切人马,轮番去给赵一枚投票;赵一枚开始向宿舍的女生学习织围巾和十字绣;在排着队紧张得腿肚子打颤,准备跑八百米测试时,手里忽然多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就看见跑到前面的秦扬回身向她竖起两个拇指和“加油”的口型。
  他们坐渡船去鼓浪屿,在船头模仿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罗茜的飞翔;他们在主干道的马路边追逐,每走两百米就拥抱在一起接吻,惹得过路的司机不断按喇叭;他把她拥在自行车前梁上,边骑车下坡边去吻她,结果没看到前面地上的凸起,两个人摔做一团,哈哈大笑然后又继续亲吻。
  这是赵一枚的初恋。在中学时不是没有喜欢她的男生,可她那时还只是一心认真读书的乖学生,而且也没有她看上眼的。似乎她的全部少女情愫都积攒下来,只为与秦扬相遇。
  而秦扬是有过女朋友的,高中时就谈过,后来到了大学,那个女孩子全家移民,两个人远隔重洋,慢慢就散了。赵一枚每次想起来都说不公平,秦扬就坏坏地笑,用吻封住她的嘴。
  秦扬很高,赵一枚一米六六的颀长身材仍要踮起脚尖,头被他压得直往后仰去,仿佛要窒息一般。秦扬的手不安分地伸进背后的衣服里,初冬的冷风吹进来,他的手却象烙铁一般火热,让她感到一阵阵触电般的战栗。
  只是这所有快乐的下面,却深深隐藏着一丝不安和担忧。赵一枚不敢想如果父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样,她更不敢想如果秦扬知道她是谁后会怎么样。可她已经沉溺在这火热的爱中无力自拔,就像沙漠里一个快渴死的旅人,就算在面前出现的是一杯毒酒,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为此她甚至执拗地只准秦扬叫她“一一”她怕“枚”这个发音让他联想起小时候的赵梅。她告诉秦扬她家是北方人,从小在北京长大,反正她的普通话就是最好的证明。秦扬不知道他的父亲一路高升,早已经带全家离开了江南。秦扬给她讲他的母亲,患着严重的风湿病,含辛茹苦独自把他带大的母亲。对于他的童年、他的家,他似乎不愿过多提及,赵一枚知道,那是一个疤,揭开来就会鲜血淋淋。
  三月底,厦大的樱花开了,缤纷灿烂。赵一枚在樱花下和秦扬嬉戏、拥抱、接吻,幸福甜蜜得几乎忘记了一切。却不知道,他们的爱情,正像这樱花一般,盛开时绚烂无比,热烈纯洁,然而却花期短暂,转眼即将凋零。
  五一节的时候秦扬回了一趟家,赵一枚掰着手指数着他回来的日子。那天很晚的时候都准备睡了,她接到了电话,来不及换下睡裙和拖鞋,就飞一般跑下楼。
  秦扬在宿舍楼下等着。他站在树丛的阴影里,低着头,指尖闪着一点忽明忽暗的光。他在抽烟。周围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
  他从来不抽烟的。赵一枚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她慢慢走过去,心中越来越忐忑,却仍用欢快的语调说:“你早就来了吗?什么时候到的?”
  秦扬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没有说话,继续抽烟,直到把那一支烟抽尽,才扔到地上,狠狠的用脚把烟头的余火捻灭。
  “我们分手吧。”秦扬的声音空洞洞的,仍旧没有抬头。
  赵一枚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也不敢看秦扬,低头看着地上,看着秦扬的脚尖。内心深处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句话,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可这句话真的从秦扬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胸口如被重锤击中,瞬间无法呼吸。
  ——他知道了么?他还是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你也知道,我妈妈身体不好。这次回去,我已经答应了她,毕业后回老家工作。我知道你不可能跟我回去的,我们……长痛不如短痛吧!”
  赵一枚猛地抬头,眼睛里放出光芒来。秦扬的一番话让她就像原本快溺毙的人又抓住了救生圈——什么理由都好,只要不是那个理由!只要他还不知道!
  “我跟你回去,我当然会跟你回去!”赵一枚飞快地说,“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秦扬,秦扬,我是这么的爱你!哪怕前面就是万丈悬崖,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跳下去!可是,可是,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跟你回去吗?
  赵一枚不想去考虑未来,她只想把秦扬留住,只想跟他在一起——多一天,都是好。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场拉锯战般的谈话。秦扬执意认为赵一枚还太年轻太天真,等到她再过几年,可以成熟面对现实的时候,她一个北京来的女孩,是绝不会跟他回去小县城的,她家里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赵一枚说家里很开明,会尊重她自己的选择,让他对她要有信心;又提议他可以考虑留在大城市发展,然后把妈妈接过来……可所有的这一切说辞,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家里——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呀!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秦扬说,先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地考虑,等到下学期开学,如果两人的心意不变,那么再重新在一起好了。
  赵一枚只能同意,就像死刑变成了死缓,总还有翻案的机会。
  距九月份还有四个月。秦扬说这四个月里大家都不要再去找对方,也不要打电话,如果在校园里无意碰见了,或是因为什么活动又聚在一起了,就像最普通的同学一样对待好了。
  赵一枚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她没有。她记不清小时候她是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但是她记得那一天早上,妈妈抱着她跟着医生出了病房。打针吃药住院对她来说都是常事,可那天去的地方不一样,她六岁了,已经认得“手术室”那三个红色的大字。妈妈说,梅梅乖,做了手术就好了,就可以去上学,就可以象其他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把她和妈妈隔开,她开始惊慌,却听见妈妈在门外喊:“梅梅,不要哭,会好的!”
  从那以后,她真的就很少哭过。她记得做完手术后她醒过来,头晕沉沉的,看到自己浑身插满了管子,周围都是些闪着光的奇怪仪器,有药水从脖颈而不是手背滴进身体,凉凉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闷闷的痛。可她没有哭,包括三天后,医生从她胸口把埋在里面的手指粗、二十几厘米长的引流管生生拔出来的时候,她都忍住了没有哭。大家都惊讶和夸赞她小小年纪的坚强。可她知道,那不是坚强,是希望——这一切过去,就会好了。
  会好的。赵一枚对自己说。于是篮球赛上赵一枚不再出现在最前排呐喊助威,她偷偷地躲在后面,悄悄张望;下了课她总是拉上同学一起去运动场,希翼可以“无意”间碰见正在跑步的秦扬;每天的午餐她再也没有在食堂吃,总是打了饭菜就急急忙忙回宿舍,然后端着饭盆站在走廊头的窗口前,边吃边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那是去食堂的必经之路,运气好的话,可以看见秦扬两次:一次是背影,一次是正面。
  可是秦扬似乎真的把他当做了最普通同学,偶尔遇上,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还是那样神采飞扬地和大家说说笑笑,那样阳光灿烂地笑着,看不到一丝伤心和不舍。他真的就这样,放下她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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