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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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一结束,高铁林和姚长青便来到马震海坚守过的高坡阵地,这块土地被炮弹翻搅得一片狼藉,到处是炸烂的砖头瓦块,到处是横躺竖卧的尸体。亚美忍着伤痛和一班长一起用双手扒开了被碎石堵住的暗堡入口。高铁林扶起亚美和一班长,命令身后的卫生员送他们去救护站,但他们都不肯。尤其是亚美,对高铁林说:“不!我没事!”高铁林见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语气坚定,知道她的脾气,没再说什么。
  高铁林和邵永胜走进暗堡,几束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这里的地面。高铁林看见十几具战士的尸体躺在铺满弹壳的地面上。最后两个射击孔被马震海和魏小强占据着,他们双手握着机关枪,一动不动。显然他们已经牺牲了,但在牺牲的最后一刻仍在向敌人射击。邵永胜和高铁林等人脱帽向倒在暗堡里的战士们致敬。
  一阵沉默后,邵永胜喃喃地说:“他们在这里曾孤独地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在坚守中战胜了自己。”
  “是的,他们用无畏的牺牲精神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他们为了这些敌对国的难民,流尽了自己的血……他们,伟大呀!”高铁林说着,眼睛里浸满泪花。他走到马震海的身边,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这位亲密战友的脸,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泪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这种巨大的悲痛使高铁林的面目都扭曲了。
  亚美看到眼里,她发现高铁林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伤心过。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这么多战士在眼前,又不好说出口。便以一个卫生员的身份命令几名战士抬起马震海和小魏的尸体离开这里。
  突然间,她发现了满脸是血的马震海的嘴角抽动一下,便惊呼:“等等,他还活着!”战士们一听,放下马震海,亚美走过去把耳朵贴到他的胸脯上,过了好一会儿,惊叫道:“政委……马营长还活着!”
  “什么?他还活着?”高铁林就像自己从死亡中醒来一样惊喜,“快!立刻送回救护站抢救,他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几名战士一听,立刻把马震海放上担架往外跑。
  医院里成了新的战场,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紧张地忙碌着,所有的伤病员都得到了及时的安置。因为医院的人手不够,许多日本难民都主动过来帮忙。有的屋内屋外地运送伤员,有的为救护室打水送药,有的及时清理各处的卫生,有的帮助伤员擦身,做好术前的准备,有的帮助收集从伤病员身上取下来的枪支弹药。不一而足,他们紧闭着双唇,默默地工作着,似乎只有这样,心灵才能得到救赎,才能弥补这些中国人心灵上的
  创痛。
  “马震海的生命危在旦夕,要想活命,他必须及时输入1000CCA型血。”小雪的报告让主刀医生雷鸣大吃一惊,“血库最后的1000CCA型血已经用完了。”雷鸣怔怔地望着小雪说,小雪也无可奈何。
  雷鸣摘下口罩向正在忙碌的高铁花叫道:“现在必须组织人献血……要1000CCA型血,否则马营长性命难保。”
  高铁花瞪着大大的双眼望着雷鸣,迟疑片刻,然后迅速跑到走廊里,向所有能站着走路的人喊道:“谁是A型血?马营长需要A型血!”
  大召威弘正在收集枪支,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走过来说:“用我的,我是A型血。”
  高铁花皱着眉头看了看他那只长满汗毛的胳膊说:“可患者失血过多,至少需要1000CC血。”
  鹤田洋一一听,也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走过来,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血型,你们试试吧,只要能救活马营长就行。”
  随后又有几个难民拥上来,他们什么都不说,也像大召威弘和鹤田洋一一样,纷纷挽起自己的袖子。随后又有许多难民从四面八方拥来,都做着同样的动作,围在了高铁花的周围。
  高铁花被感动了,因为她看到的是一双双乞求的目光,她从来没有看到有人会用乞求的目光献出自己的鲜血,尤其那乞求后面的谦卑,令高铁花不忍再看。望着这些刚刚死里逃生,身上带着种种创伤的日本难民,高铁花的眼圈红了。
  “立刻为日本难民……不,为献血者验血!”高铁花激动地对身后的亚美说。
  亚美也异常激动,好半天才找到献血难民的血管。当她再一次将针头插进一个难民的血管时,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被抽血者大声喊叫起来,高铁花闻声跑过来,扶住亚美,发现一股鲜血从她右肩的绷带下边流了出来,惊叫道:“天哪!你伤成这样也不吱一声!卫生员!”两个卫生员跑过来,搀扶起亚美便向急救室走去。
  亚美刚被扶走,邵永胜和高铁林等人急匆匆地走进医院,站在走廊的一头,他们全愣住了,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
  走廊的椅子上、地上躺着几十个刚刚做过紧急救护的抗联战士……日本难民帮助卫生员搀扶着联军战士从处置室走进走出……一些联军战士背着受伤的日本难民出出进进……日本难民排着长队等候献血……两个日本难民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角处,看护着从伤员身上取下来的枪支弹药……
  高铁林和邵永胜没有挪动脚步,他们不愿因自己的出现,打乱这种局面。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最终他们悄悄离开这里,来到停放小魏尸体的病房。见17岁的小魏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张稚嫩的脸上布满着战争的尘埃,好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刚刚睡去。高铁林顿时心酸无比,他似乎刚刚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那么多时候他都把一个成年人都负担不起的重任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觉得自己未免过于残忍,他忍着泪水很想上前叫他一声“儿子”。
  高铁林在这个小小的尸体旁站了很久很久。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扯下一条床单就盖在魏小强的身上,然后大声喊:“铁花!铁花!用这个白床单给小魏缝一件寿衣,他是回回,俺们要尊重他们的习俗。”
  喊了半天,不见铁花回答,却跑来一位护士,说:“政委,铁花同志正在忙着给马营长做手术呢。”
  高铁林明白了,他想对这位护士说些什么,但只看了看她,没有说出口,然后一摆手示意她忙自己的去吧,护士点一下头便离开了。邵永胜沉痛地拍了拍高铁林的肩膀说:“伙计,节哀吧,这就是战争的无情……”高铁林没说什么,默默地随邵永胜走出小魏病房,又来到马震海的病房。
  马震海的手术做完了,很成功,他已完全脱离了危险,只是还处于昏迷之中。高铁林和邵永胜长出一口气,他们相视而笑,因为这位独立团中最勇敢、最忠诚的战士终于活过来了,他的生命的顽强,正体现着整个独立团的精神。
  从医院出来,高铁林和邵永胜显得神清气爽,他们向南大营走去。阳光明媚地照耀着大地,给劫后重生的一切都增添着亮色。
  他们刚到南大营。突然,有几匹战马冲了进来,他们是高铁山、小神仙、傻大个儿等人。他们个个马染征尘,浑身是血。高铁林明白,“龙江会”100多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了,他们无意中也为这场战斗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中华民族的血气,使他们终究融入到正义这边来。
  高铁山将一颗人头丢在地上,对高铁林说:“哥,俺把佐野政次的脑袋砍下来了。咱爹、咱娘、俺媳妇……还有所有被日本鬼子杀害的乡亲们……总算可以闭上眼睛啦!”
  高铁山说完,眼一翻,头一晕,从马上摔下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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